这是传统媒体第一次介绍广州大道惨案即邹小帛、黄萍案，该案在经历了十多个月的超审限侦查后，即将移送到检察机关，其真相也露出端倪。非常值得我们关注。

该文虽然重点是谈会见问题（程序问题），但文章第三大段介绍了实体方面。相信细心的读者也能读出一些端倪。下面是该文全文——

    去年年底至今，正是新、旧《刑事诉讼法》交替施行期，人们关心“新刑诉法”的实施效果，也对解决律师“会见难”问题寄予厚望。可是，恰恰在这个时期，在广东汕尾，张燕生、李霄霖律师遭遇了匪夷所思的“会见难”，引起广泛的关注。

            新法实施前的遭遇

2012年8月22日，两位律师到汕尾市公安局，递交会见黄萍、杨丽芳的申请材料。她们因“非法采挖海砂”，涉嫌“非法采矿罪”被刑拘。

这是一桩普通的案件，不涉及任何国家秘密。按照当时的“刑诉法”，公安机关收到申请材料后，应当在48小时内安排律师去看守所会见。

但是，两位律师在汕尾市公安局楼上楼下跑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一个人肯接收材料，异口同声地说，你去找曾副局长，他是专案组负责人。好在，法制科一位副科长态度友好地接下了材料，并友善的问她希望在什么时候会见。“越快越好！”张律师回答。

哪知，不到两个小时，副科长就打电话，让律师明天早上务必去一趟。第二天，张律师刚到公安局，副科长就说：“这些材料你拿回去，你去找办案单位。”张律师说，“办案单位”明明就是你局，这在《被拘留人员家属通知书》上写得很清楚。

副科长争辩不过，把材料硬往张律师怀里塞，张律师两手背到后面不肯接。张律师是女同志，副科长没好意思强塞，只好把她带到刑侦支队四大队队长的办公室，叫她等一下，然后就“失踪”了。就这样，公安局把“花”“传”回给了张律师。

    入狱前的黄萍

    28日，两名律师再次碰壁之后来到邮电局，把材料快递给了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马某。

    9月12日下午，张律师与王耀刚律师再次来到公安局，碰巧见到曾副局长。曾副局长说：“你们寄的快件马局长转给我了，但信封里是空的。”张律师马上说“我再给您送一套”。

下午16时50分，张律师第四次来到汕尾市公安局，曾副局长把他推给马局长，马局长又把她推给对门的向秘书。还算好，向秘书收下了材料。

然而，张律师刚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向秘书就飞奔而来，“把这拿回去，请你去找办案单位！”话音未落，就把材料往张律师怀里塞。这一次，张律师也学着警察的做法，躲开之后，撒腿就跑。这一回，总算把“花”留在了警方！

    可是，警方还是没有行动。直到10月22日，律师向公安部督察局投诉，在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督察局的干预下，张燕生、李霄霖律师才第一次见到黄萍、杨丽芳。

           新法实施后的遭遇

“新刑诉法”实施后的2013年4月28日，即“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张律师来到汕尾，准备再次会见黄萍。此时，黄萍除了原有的“涉嫌非法采矿罪”，又追加了“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根据“新刑诉法”，律师在公安阶段会见犯罪嫌疑人不再需要公安机关批准，黄萍追加的涉嫌罪名也不属于需要侦查部门特别批准的情形。张律师以为再也不会有麻烦了。

哪知，在看守所，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找了半天，告诉她说：“没有黄萍这个人。”张律师报出被办案人员换过的假名“王雅芳”、“郑虹”，他们还是说找不到。

莫非又给黄萍换了名字？她不得不给专案组打电话，问他们又给黄萍换了什么名字？转移到了何处？接电话的警员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此时已临下班时间，第二天就是“五一长假”，张律师只好飞回北京。

    张燕生律师

5月6日长假刚结束，张律师就赶到汕尾市公安局。熟料，那个让她来此“验明正身”的警员，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也不知道黄萍换了什么名字、关押在什么地方”。

记者在网上发现了张律师谈此案“会见难”的博客（以上情节均来自她的博客），并看到大量评论，于是联系了她和李霄霖律师。

他们向记者提供了许多证据，如他们写给汕尾、广东两级公安部门的投诉函及其邮寄凭条，他们同有关公安人员谈话的录音，有关公安人员给他们的手机短信，等等。这些证据，大致能证明上述情节属实。

记者还依照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的要求传真了采访函和采访提纲，申明采访重点是律师会见问题。他们收到后说，是否接受采访，领导很快就会审批。可是，隔天他们又说，需要记者报请公安部批准，再报送省厅审批。

但是，收到我们的采访函之后，广东方面为张律师再次会见黄萍开了绿灯，从他们发给张律师的手机短信上看，这次，黄萍的姓名又被改成了王丽。

                                       本案背景情况

    现在来看看该案“会见难”的背景情况，即该案的实体部分。

该案同传得沸沸扬扬的广州大道邹小帛被击毙案有点儿关系。邹小帛是汕尾民营企业荣泰公司的老板。黄萍和杨丽芳是邹小帛的朋友、荣泰公司股东，但不在公司上班。

汕尾警方称，邹小帛因“非法采砂”与警方结怨。但邹小帛生前称，结怨是因为他同另一家企业的老板形成竞争，曾副局长袒护另一方并受贿500万元。证据显示，邹小帛从2010年6月起实名举报这位老板，从2012年6月起又实名举报曾副局长，直至2012年8月4日死在去广州的举报路上。

邹小帛死后第二天早上，就有数十名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防暴警察，以“非法采矿”为由砸开黄萍的家门，用电钻打开保险柜，把贵重财物搜走并把黄萍抓走。其80多岁的母亲吓得心脏病发作。保姆也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胳膊。当时引来大量邻居围观。

黄萍家人认为，抓黄萍是因为她参与了邹小帛的举报活动，更是因为邹小帛被击毙激起很大反响，必须从她身上挖出邹小帛的罪行，以证明击毙邹小帛的正当性。

杨丽芳的情况同黄萍类似。

    李肖霖律师

律师说，邹小帛是因实名举报还是因为拒捕被击毙存在争议，但是，根据证据材料和媒体报道，邹小帛确实死于实名举报曾副局长之后，当时他没有被通缉，没有暴力反抗且无凶器，子弹是从身后近距离穿透的；所谓“非法采矿罪”和“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是早已处理过的问题，邹小帛死后警方再次提出很奇怪。

所谓“非法采矿罪”的真实情况是：2009年，海洋局向市政府打报告称，荣泰公司需要“清淤换砂”，即把海底泥砂挖出，去掉泥土，回填海砂，以利贝类养殖。市政府办公会议批准了该报告。因此，荣泰公司没有“非法采砂”或“非法采矿”。

所谓“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曾大大小小被指十多件，省厅为此成立过专案组，但经过认真审查，公安机关否定了邹小帛构成该罪。只是将其中两件事移送法院审判——

第一件，2007年11月，因接到荣泰公司“非法采砂”（实为“清淤换砂”）的举报，汕尾市城区渔政大队前去查处，邹小帛等人在争辩中对其围堵辱骂。事后邹小帛赔礼道歉并获对方谅解，公安机关也作出了行政调解书；第二件，2009年8月，因土地开发，荣泰公司与当地农民发生争议、农民阻止施工，邹小帛的弟弟邹小兵叫了一帮人“武备”，被当地政府制止，邹小帛协助制止。

尽管如此，2010年7月，汕尾市城区法院还是作出刑事判决：邹小帛犯妨碍公务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缓刑二年；犯聚众斗殴罪（中止），免于刑事处罚。邹小帛不服，依法上诉和申诉，认为这是报复性执法，并就曾副局长受贿等问题实名举报，直至被击毙。

两位律师认为，邹小帛死后，汕尾警方凭早已解决的问题再次对邹小帛立案并成立专案组，并将黄萍和杨丽芳也牵扯进去，是很奇怪的。

他们着重指出，退一万步，即使再给邹小帛定罪，也和黄萍、杨丽芳无关，因为黄萍仅仅是股东，杨丽芳只是在公司挂名，这些事情她们从未参与。再退一万步，即使和她们有关系，也应该保障律师会见她们的权利。

                                          专家谈本案会见难

本专栏法律顾问江帆指出，根据记者介绍的案情，无论“新刑诉法“实施前还是实施后，汕尾方面的做法都是违法的。因为，正如律师已经指出的，按照“旧刑诉法”，公安机关收到律师的申请材料后，应当在48小时内安排律师去看守所会见；按照“新刑诉法”，律师不再需要经过侦查机关批准，就可以到看守所会见。

值得注意的是，“新刑诉法”实施后，汕尾方面以假名将犯罪嫌疑人羁押在看守所导致不能会见的做法，是比较新颖的做法，也是十分严重的违法行为。这不仅妨碍了律师依法履行职务，也实际剥夺了犯罪嫌疑人获得律师帮助和辩护的权利，在“新刑诉法”刚刚实施的今天，应当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

会见问题是一个程序问题。程序正义同实体正义密切相关，属于“看得见的法”。这个“会见难”案例再次证明，保障律师会见不是没有法，而是有法不依。因此，在相关的规定特别是罚则出台之前，有关部门应该严格执行“新刑诉法”关于律师会见的规定，否则，没法让人相信有关案件的实体正义！

原标题：汕尾，新刑诉法下又遇“会见难”！

    作者：郑荣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