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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八年了,福建的公检法机关一直揪住念斌不放,都是这个“鬼”在作祟。

我们始终坚信,念斌与卖鼠药的老人杨云炎毫无关系,而杨云炎也与“氟乙酸盐”没有关系。整个案发现场和杨云炎的家里并没有氟乙酸盐鼠药出现,但公安机关却从杨云炎制作“大卫嗅迪隆”鼠药的工具中检出“氟乙酸盐”成分。这是一个反逻辑的结论,我们确信里面肯定有“鬼”,但“鬼”到底是什么?我们始终不得其解。

去年7月,辩方的毒物专家终于拿到了质谱图,验证了我们的一切怀疑,杨云炎的鼠药工具中根本没有氟乙酸盐,“鬼”就出现在质谱图和鉴定结论的不相符上面。福建公安机关言之凿凿“检出氟乙酸盐鼠药成份”的鉴定结论竟然是颠倒是非黑白的!事实真相是:质谱仪作出的鼠药工具的质谱图,明明白白地写的是没有氟乙酸盐成分!但福建公安机关却出具了(2006568号“检出氟乙酸盐鼠药”的鉴定结论,使本来简单明了的案件变得复杂,使案件的是非完全颠倒!

整整八年了,福建的公检法机关一直揪住念斌不放,都是这个“鬼”在作祟。这个错误的鉴定结论,令念斌至今仍然身戴枷锁在冤狱中不能无罪释放。

辩方专家的审查结论在去年718日已经提交给福建高院,任何一个具有日常生活逻辑的人拿到这个结论,都会得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杨云炎的鼠药里没有氟乙酸盐,何来念斌用杨云炎的鼠药毒死两个小孩的结论?法官只有马上闭嘴,释放念斌!但半年多以来,福建高院似乎对辩方专家的这个结论怀疑、犹疑,他们一拖再拖,就是不肯释放念斌。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向最高法院汇报的,总之,最高法院自去年2月23日以来,整整批准他们延长审理期限长达一年之久。

为了追求和验证真相,不久前,我和念斌的姐姐到香港聘请了前香港政府化验所的高级化验师莫先生再次对本案的质谱图进行审查,莫先生对辩方毒物专家的这一审查结果给予了高度的赞同,他明确的说,杨云炎的鼠药工具三个质谱图都不能确定含有氟乙酸盐。

 

福建念斌案:鼠药工具鉴定书里的“鬼”
                                    2013年4月辩方专家团合影

福建念斌案:鼠药工具鉴定书里的“鬼”
                 2014年2月6日,张燕生律师、念斌的姐姐与香港毒物专家莫先生合影

 

2006728日,本案发生死亡事件之后,福建平潭县城卖鼠药的人员几乎都被“传唤”到公安机关。其中时年67岁,家住南海乡,在平潭县城小商品市场摆摊卖发卡等小商品的杨云炎老人被平潭县公安局关押了3天。这3天中,杨云炎老人做出了自己去福清县购买氟乙酸盐毒物,自制氟乙酸盐鼠药的完整供述。随后,杨云炎老人被行政拘留15天。杨云炎老人的家被公安机关搜查,其家中用来制作鼠药的“破铁盆、塑料盆和碗”被送往福州市公安局进行检验鉴定。接着,福州市公安机关出具了(2006568号《理化检验报告》检验鉴定的结论:“在所送检的检材中均检出氟乙酸盐鼠药”。

由于死者的“心血、尿液、呕吐物”中已经“检出氟乙酸盐鼠药”(实际是虚假的,详见我的上篇博文),死者死于氟乙酸盐中毒已经“确凿无疑”,念斌店铺门外的门把上也被福州市公安局违反行规的作出“倾向性于认定含有氟乙酸盐鼠药成分”的分析意见(该分析意见的结论也是虚假的),此时,在杨云炎的鼠药制作工具上“被检出”氟乙酸盐,认定念斌“投毒”的故事就编“完善”了。福建省法院对念斌的四次死刑判决,其重要托词就是从杨云炎的鼠药工具中“检出”氟乙酸盐。

其实,不仅仅是念斌不停的泣说他案发前根本没有购买过鼠药,八年以来,各种与杨云炎、与氟乙酸盐无关的证据实际上在不断被发现。最先是福建汇德律师事务所的何坚方律师在福州市中院2007年的第一审中便提出杨云炎的年龄特征与念斌供述严重不符,杨云炎与念斌在公安机关组织的相互辨认中也互不识,因而认定杨云炎为本案毒物的提供者证据不足。

我和公孙雪、斯伟江等律师介入该案后,又不断发现了以下问题:1、在杨云炎家搜查出两小包用报纸包装的鼠药,与本案指控的塑料袋包装完全不同; 2、在杨云炎家搜出了鼠药实物,这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但福建公安不仅没有拿去化验其成分,反而以“没用”为借口把这两包老鼠药给扔了。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公安人员为何扔掉这两包鼠药,至于鼠药的外观特征怎样?鼠药的化学性质到底是什么?恐怕除了福建公安机关没人知道;3、在杨云炎家搜查出了158个透明塑料袋,杨云炎在口供中说这些塑料袋就是用于“包装”氟乙酸盐鼠药的塑料袋。但福建公安同样没有提供这158个塑料袋的实物和照片,在律师的多次申请下,他们才提供了照片,原来这些塑料袋根本不是包装鼠药的,而是在货架上悬挂小商品的塑料袋,其外观、尺寸等各项特征都与本案相差甚远;4、我们到南海乡见到了杨云炎老人,老人亲口对我们述说,他调配的鼠药是“大卫嗅的隆”,是一种“红红的、红红的药水”,这种“红红”的药水与氟乙酸盐无色、无味完全不是一种东西;5、在公安机关扣押的“破铁盆、塑料盆和碗”照片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容器中都有非常明显的红色残存物,证实了杨云炎老人所说的是实话;6、如果杨云炎确实用这些破盆、碗等工具配制了氟乙酸盐鼠药,那么,杨云炎“红红的”鼠药就必定会在烧水铝壶和白米稀饭里染出红色来。然而,死者一家并未在白米稀饭中发现红色(幸亏死者一家当晚吃的是白米稀饭而不是红豆稀饭)。烧水铝壶里的水碱也是白色的(幸亏水碱的本色是白色而不是红色);7、整个案发现场(包括死者卧室、厨房、念斌店铺等)均未发现有氟乙酸盐物质;8、通过仔细查验念斌的口供录像,发现念斌所谓购买鼠药的口供是被审讯人员逐步被完善的,念斌口供中有关杨云炎的特征不是出自念斌的口,而是出自审讯人员的口。

这么多的疑点,都没能挡住福建法院四次判处念斌死刑!他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行我素、固执己见地把念斌“千钧一发”地悬挂在死刑枪口下,他们坚信不疑,连自己声誉都搭进去的、让念斌无辜面对死亡的那“一发”,就是福建公安对杨云炎鼠药工具的错误的鉴定结论。 “是”和“不是”、“检出”和“未检出”,这小小的一字之差,完全颠倒了是非黑白,一条生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被一次次送到铡刀下。我不知道这一群顶着国徽、带着科学家帽子、穿着法袍、执掌国家权力的人到底是不懂业务,还是为了邀功请赏?还是想“用无辜者的鲜血染自己的红樱子”?

走到今天,案件已经真相大白。福建高院的马院长,以及所有办理、插手这个案件的人,都已经不可能再用念斌的血染自己的红缨子了,更不可能通过掩盖案件真相来袒护那些在这个案件中犯有原罪的人了。

福建高院只有无罪释放念斌一条路。对此,我非常坚定。


后记:

我最后还想说的是,杨云炎老人已经于去年去世。我曾见过他,他是一个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生性老实也胆小怕事的人.见到他,我就明白了公安机关为什么会在这么多卖鼠药的人当中独独“选中”。他说话有时会颠三倒四,但对公安机关认定他制作、销售了氟乙酸盐鼠药,他头脑是清楚的,他不能接受,他反复说的是自己没有氟乙酸盐,自己做的是那种“红红的,红红的药……”。是他告诉我他家里两包用报纸包着的老鼠药被公安的同志拿着看,然后说“都发霉了根本没用”就给扔了。他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念斌偏要说是我卖给他鼠药了?”我无法给他解释清楚。

我当时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提交他的证言,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这个老人当时已经身患肺癌晚期,刚刚出院不久,他看上去身体非常虚弱。作为职业的刑事律师,我深知后果:如果我把他的证言提交给法庭,福建公安机关绝对饶不了他,他肯定还会被传唤到公安局,反复审讯,直至他说出自己就是做了氟乙酸盐鼠药,是律师逼他做伪证为止。最可怕的是,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这个老人可能根本等不到证明律师伪证,他就可能早早走了。也许是没有提交他证言,这个老人多活了几年。

今天专家对质谱图解读的结果,是对杨云炎老人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老人家,您受冤枉了,现在您终于被查清白了,我在这里替您向世人大声的吼叫一声,让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我没有做过氟乙酸盐鼠药!!!”

老人家,您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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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生

张燕生

217篇文章 2年前更新

专业的刑事辩护律师。 也是“纯律师”。 做“纯律师”很快乐。把全部精力放在做好每一个案件上,让当事人满意;崇高的目标是让自己的案子做到极致,做到全国一流;崇高的理念是关注每一个个体的权利,让阳光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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